【历史回眸】系列之
文/朱传清
一束樱花。（网络图片）
学校教室还是我在上五年级时兴建的，我现在都成为这里的老师了，这些墙体因为有了年数，用泥巴批挡的墙面早就出现了不少裂缝。我们当地有句俗话：“针鼻子大的眼，楼碗大的风。”而教室的正面刚好面对北方，要是到了寒冷的冬天，教室里的学生一定会感到寒风刺骨。
这个情况我已经观察了好些天，又思考了好些天。最后我决定在严冬到来之前，组织学生把教室墙壁重新批荡一遍，把那些无数条缝隙给它堵上，防止到寒冷的冬天里冻伤我的孩子们。
当年的南堤学校被改造成了一家工厂。（朱传清手机摄影）
时间进入深秋，我在放学前的讲评课上给学生提出了这个想法，动员学生每人收集一担牛粪挑回学校。学生们响应号召的积极性很高，不到半个月，一大堆牛粪就堆在了教室前面。我选择了一个温暖的晴天，那天刚好是星期六，换了数学老师唐绍泉的一堂课，我带着孩子们从学校边上的稻田里挖来泥巴，有的学生提水，有的学生和泥，还有勇敢的男生跳进稀泥里将牛粪一起踩匀，这是我们当地“作泥巴”“泥壁”的老套路。为了保持教室外墙与学校整体环境的一致性，我确定只批挡教室内墙，从里面堵塞那些缝隙，这样处理的效果是一样的。
全班同学热爱劳动的积极性非常高，他们虽然年纪不大，但一个个干劲十足。这个时候，平常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们，反而成了这场劳动的主力军，他们不听话的时候真还让我感觉有些讨厌，而在这个时候他们表现得却是那样的活泼可爱。
刷墙劳动开始了，我指导孩子们先从接近地面的墙壁开始。我们当地对墙壁进行批挡并不用刷墙工具，都是徒手作业，我们当地方言把批挡叫做“泥壁”，孩子们都见过大人们做过这种劳动，或者有的在家里亲自参加过，“泥壁”的作业并不用我怎么指导，他们都干得漂漂亮亮的。
现代装修的墙壁批荡。（网络图片）
“泥壁”的材料是牛粪加泥巴的混合物，这是为了增强材料与墙体的凝合性，也不易起皮掉落，这是当地的习惯做法。有牛粪加入就会有牛粪的臭味，班上那么多女生，没有一个嫌弃臭味的，大家都在加油地干。干着干着，不知道哪个学生哼起了我教给他们《龙江颂》中江水英唱段的最后两句：“读宝书耳边如闻党召唤，似战鼓催征人……”“快马加鞭！”被全班同学接上并重复唱起了这最后一句唱词，大家的干劲越来越足了。
底下的墙面“泥”完以后，学生们爬到拖拉机课桌上，又去“泥”中间一段墙面。到了顶上的墙面时，孩子们将书包集中到我的宿舍，把拖拉机课桌摞起来，增加了高度，这样就可以到达墙壁的顶端。我指挥只有个子高的男同学才能上这个摞起来的课桌上，其他同学在下面做一些递泥巴的配合性工作。按照这个办法，东南西北的四面墙壁都被“泥”了一遍。
学生们在认真听课。（网络图片）
完工了以后，学生们又把弄脏了的课桌抬到学校前面的南堤渠里去清洗干净，又把操场和教室地面清理了一遍，把课桌搬回到原处，一切又还原成原来的样子。等一切收拾停当，学生们一个个都弄得一身汗水一身泥。透过那一张张稚嫩的笑脸，我看出了他们内心的甜蜜。我提前给学生们放了学，让他们回家洗澡换衣服。
到星期一早上，经过星期天一天两夜的干燥，被“泥”过的墙面慢慢由深色变成了浅色。学生们回到教室，看到自己辛勤的劳动成果，都表露出无比快乐的心情。在我的语文课上，就以这个题材布置了一篇作文，因为有了自己的切身体验，学生们的作文写得非常充实。
在组织学生“泥壁”的这件事情上，最后还是得到了校长的肯定。他说干工作就是要这样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，这是老师对学生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爱护之心。但他说这个做法各班不宜推广，因为季节的变化，各班效仿再筹备，积赚牛粪需要一段时间，现在天气慢慢变冷，学生们已经不适合做这种劳动。
上世纪的墙头标语。（网络图片）
时间如白驹过隙，一晃又快到期末了，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，学校组织老师到农家的墙壁上刷写宣传标语。陈汉波校长给大家分了个工，老师们分成六个小组，每组两个人，负责两个生产队，第六组为三个老师，负责最后三个生产队。刷标语是我的拿手好戏，校长从一、二队开始分配，我先被他点名，和数学老师唐绍泉组成第一组，负责“有本片”一、二两个生产队，其中以我为主，唐老师当我的助手。
刷标语不能耽误上课，校长安排了个星期天。那天我们每人提了一个桶，一个桶装的石灰水，另一个桶装的煤炭水，还拿了一把长尺，一盒粉笔，几支毛刷。从学校到达一队并不远，因为学校在五队，这里也算“有本片”的地盘，跨过四、三、二这三个生产队就到了。
湘北是个四季分明的地区，冬季的农村万物枯黄，一片萧瑟，但“有本”这个地方旱土比较多，有不少常绿植物，像棕树、女贞树等，还有各家各户的菜园子的蔬菜长得绿油油的，像调羹白、萝卜等，也长得生机勃勃。
当年的标语口号。（朱传清制作）
我们不用走得很远，就选择路边的农户，各家的墙壁都是土坯上批挡泥巴的黄褐色墙面。我们根据墙面长度，选择好宣传标语内容，然后唐老师配合我量好空间长度，除以标语字数，再扣除字距，就得出了每个字的宽度，再确定一个高度，用长尺子量好距离，白粉笔划好格子，根据格子的规格，我选择了使用变宋体美术字，我先用粉笔描写出每个字的轮廓，唐老师在后面用毛刷蘸石灰水涂上去，最后由我用煤炭水给每个字添加上阴影，等到石灰水和煤炭水的水分被墙壁吸收或者挥发到空气中去，这个时候白色字体与黑色阴影就十分醒目了，最后我在标语后面用小刷子蘸石灰水直接写出“南堤学校宣”五个小字，这样一条标语就算完成了。
下午到了该收工的时候，唐老师提出他也来写两条。难得他有这个积极性，我欣然应允。我们角色互换，把尺子粉笔交给他，唐老师以他自己对美术字的理解，写下了最后两条标语。唐老师原来是第十一生产队的会计，后来调到学校教书，主要教授低年级数学，也是我们“三甲班”的数学老师，教授低年级数学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的，而他提出要写美术字标语，我感觉还是有点差强人意。
在我看来，唐老师在勾画时虽然使用了直尺，但笔画粗细比较随意，字体结构也像一个生手草鞋匠那样，总是感觉有些别扭。他写完后，他对自己的作品看了又看，露出了很满意的笑容，以前他没有机会像这样露一手。我知道他写得不算规范，不过这不要紧，只要能被社员们认出来，这条标语的宣传效果就算达到了。
当年的标语口号。（朱传清制作）
“农业学大寨”“深挖洞，广积粮，不称霸”“备战备荒为人民”“毫不利己，专门利人”“水利是农业的命脉”，当年的这些标语完全是那个年代的产物，我想我们不能用现在的标准去评价那个时代的内容，或者去评价那个时代的行为。我曾读到过这样一段话，大意是说人们看待任何事物需要有个时间坐标，把这个事物放到原来的时空里去评判，这才是一个历史唯物主义者应有的态度。我想也是，我们现在这个时代所流行的主题词，在过了若干年后也会不合时宜的。当年的这些标语反映了一个激情澎湃的年代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精神风貌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想内涵，我觉得只要是积极向上的，都是值得鼓励提倡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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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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